Споки Ноки | Night-night

俄文標題是"晚安"的俚語，

就是那種丟去字典不一定查得到的詞，

也是另一個不認識亞歷山大就不會學到的詞彙。

自從回到臺灣之後，

一直面臨某種書寫障礙，

什麼都寫不出來的強烈恐慌，

最後得出的結論是，

我必須寫出某個我該寫但一直沒有寫的東西，

才能找回那種手感。

想來自己到底還是把靈魂的某一部分留在俄羅斯了，

半個人要完成一篇有條有理的文章，

總是比一個人做起來還要困難的吧！

雖然說自己幫別人發言好像在某種程度上有點自戀，但其實倘若把亞歷山大跟我說過的話做一些拼拼湊湊，再加上我對他的了解，得到的結果，應該跟這首歌要表達的是差不多的東西。

　　"There are darknesses in life and there are lights, and you are one of the lights, the light of all lights."

—Bram Stoker, Dracula

上面的引言，是我在Dracula這本書中最喜歡的句子之一。它非常確切的描寫了Dracula找到Mina的狂喜，也表達了他非得到她不可的決心，無論她的出現代表的究竟是什麼，Dracula堅信Mina是他的救贖，是他等待了數個世紀的甜美結局。

會如此的多愁善感提起這些東西，我想也與上次參加Munch的狀況有關吧！這一次，太多情緒其實和活動本身一點關係也沒有，所以放在心得文裡在某種程度上也不太恰當，更何況我在想的是一個根本就沒有出現的人，這雖然是人之常情我想大家也不會不理解，但基於這種種因素，這個地方，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可以安全的說出這些話的地方。

亞歷山大的缺席並不是他的選擇，而是我的選擇。這其中有很多複雜的因素，我甚至在活動前沒有跟其他人提過亞歷山大這次也想參加的事情，因為我不想隔著電腦做變得困難數百倍的翻譯活動，因為我不想隔著電腦。

我知道我們兩個人之間有數不清的問題，總是很自以為是的為對方做決定，自己想了太多之後，覺得不然就這樣做吧！與其說是不在乎對方的想法，不如說是希望對方覺得自己不在乎對方的想法，假裝自己什麼都不在乎，用這些小小的傷害來確認不會有什麼更大的傷害。畢竟，到頭來，人類是一種脆弱而且容易死亡需要保護的生物，不論戰鬥不戰鬥都一樣。

我永遠無法原諒他的，是他在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，告訴我說，在我離開聖彼得堡前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，然後跟我說了聲晚安(就是一個typical的不想說再見所以說晚安)，就這樣結束了這一切。我需要的是好好的告別，但是他害怕說再見，而我沒有辦法生他的氣，所以我只能恨他，一種如果沒有愛得強烈，就無法產生的恨意。

兩個月過後，我無法改變對他的恨意，但我理解了他的選擇。不好好的畫下句點，讓我們兩個都有了隨意詮釋這段關係的自由：它結束了但是還沒，我們分開了但其實沒有，他是壞人但也不是。

喔，就讓這艘船停泊在這裡吧，涅瓦河的源頭、歐洲最大的湖泊，因為水和風和時間都靜止在這個空間裡，從一端離去是終將被遺忘的夢境，從另一端離去是已經逝去的生命。

我不認為我們找得到回去的路，就算我回到聖彼得堡，可能甚至不會告訴他。因為這個階段已經結束，他在我人生的某個階段曾經是我需要的存在，但他終究不能給我我想要的一切。

我的憤恨曾讓我覺得他不是我在尋找的那道光，但現在我明白了，就像Dracula對Mina說的那句話，亞歷山大是最亮的一道光，吸引了我全數的注意力，而我用盡了生命中的每一絲力量渴望得到這道光，才發現其實最適合自己的光，不是最亮的光。而Dracula沒有時間發現這一點，因為他對Mina的愛終究還是把他害死了。

我想，亞歷山大這道光最主要的功用，就只是要讓我在找到最適合我的那道光的時候，可以更謹慎、更小心，更知道光線並不是越亮越好，更知道什麼樣的光線其實太亮了並不適合自己。

儘管我看似輕鬆的打出上面那段話，其實對我而言，失去他比較像是不小心切到自己那一次的經驗，不是只是單純的削掉表皮層，而是切開了真皮層，順便把一小塊肉也一起切掉了。一個無法完全復原的傷口，就算一層薄薄的皮覆蓋住了脆弱的創口，仍然留下一個輕按就會疼痛的弱點，是個被迫要陪著我走到死亡的傷害。我可以想念失去的那一角，但是它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上，無論我再怎麼努力都一樣。

於是我試圖描寫自己的感受，用我唯一擅長的方式哀悼，才發現原來他不是唯一一個害怕絕對的人。我會試著說晚安，然後心知，它代表的是再見，或是並沒有比較苦澀的再也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