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宿命論者用各種理由堅持自己的想法,
連他們之中的中堅份子,
都有可能告訴你,
任何事情在發生以前都不一定是必然的。
或者就算是必然的,
也因為需要太多巧合作為要素,
使這些必然,
顯得似乎沒有資格稱之為必然。
記得11月初,大家在討論飛往聖彼得堡的航班空難時,我媽問:「妳有沒有朋友在上面?」我回答說:「如果有的話,我永遠也不會知道。」事實上我心裡想的也就只有亞歷山大一個人。但當時的我,並不想特別去關注他、尋找他的蹤跡,如果我們真的從此不再聯絡,我不想知道是為什麼。
11月中,他開始斷斷續續的試圖聯絡我。本來下定決心再也不要理他的我,最後還是忍不住回了他(每次說什麼遇到他從來沒有堅持到底過啊啊啊啊啊),而一切就像一齣早就寫好的劇本,充滿了各種如果在半年前給我,會扭轉我整個人生的訊息。
11月底視訊時(嗯對我在本體論上無法拒絕與他視訊),他告訴我,在空難發生前不久,他才剛去過埃及。所以其實他差一點就會在那一班飛機上,差一點就真的會從此消失不見,我也沒有任何機會得知,他的沉默象徵的可能是什麼。於是,在驚覺了自己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會消失之後,倔強的、嘴硬的他尋找我,用我最愛的稱謂呼喚著我:「我的小女孩」「嗨,嗨,我愛妳」。那些曾經不願面對的小小情緒,在死亡真實迫切的威逼下,顯得如此可笑、如此微不足道。
而我無可避免的想起了今年初的那一次分離,如果一切就停止在那一刻,如果我沒有使出渾身解數讓他回到我身邊,就這樣在冬天結束前畫下句點,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程度的痛苦和自我厭惡?或許如果一切提早結束,我沒有機會以現在這種程度認識他、認識自己,但至少我仍然是完整的我,仍然是知道自己值得被愛也有能力愛人的我。
每次與亞歷山大交手,我總是在事情結束後許久,才想到應對他的完美回答。例如以「為什麼?」回應他的「我愛妳」,而我終究沒有說出那句:「我憎惡那個深愛您的自己。」相反的,我「正確的」表現出他心目中的樣子,因為我知道他想要看到的是什麼,我不想要給他,但是我又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給他。
於是他又這麼輕而易舉的,用幾句話加上半個小時的時間,重新摧毀我幾個月來小心建立的平靜。然而最可惡的是,這些打擾我平靜的蠻橫舉動,都是我親自授權允許的:我盲目的跟隨他一起欺騙自己、折磨自己。於是當我遍體鱗傷,這只是一個事實,而非狀態。
當我告訴Mr. Clare亞歷山大這陣子的脫序演出,他沉重的下結論:『失去後才懂得珍惜。』這其實不是最適合描繪亞歷山大的字眼,但反正我知道他說的不是亞歷山大,而是他自己,用他的方式描述那永遠不會終結的懊悔與苦痛。
我可以用同樣的方式、不同的強度深愛或憎恨他們兩人,在他們眼前時認真感受自己那一絲永遠不可能遺忘的愛戀,然後以我練習來自我防衛的無動於衷傷害他們:『你還是讓我很有感覺。』「嗯。」「我會在彼得堡等妳。」「但我不一定會回去。」留在他們心底的那一聲吶喊或許看起來像這樣:『為什麼要這麼說?我愛妳啊!』但我也愛過了,或許我的愛比較輕盈、比較微不足道,要到消失後才會被發現,但是我愛過了,我不要再這樣愛了,您也別愛了吧!
有太多時候,我們用愛作為藉口,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,傷了很多不該傷的人。因此,親愛的啊最親愛的您,請別愛我了,解放我吧!讓我自己默默舔舐那些心靈上的創口,將來的某一天,當我再度回到彼得堡,我會滿足於與您呼吸一模一樣的空氣,可是我再也不想見到您或認出您,我不願記得,那些我無法忘懷的回憶。
妳依舊值得被愛也有能力愛人
回覆刪除不過也得先解放自己才行我想
可能也許之於妳永遠都沒有辦法
那既然無法消失也無法治癒 就讓它存在著吧
反正怎麼說也是妳之所以會是妳的一部份
的確已經密不可分,
刪除到一種無法想像過去的那個自己的程度。
說實在的好像每一個深刻的人生課題都會給人這樣的挫敗感,
但大部分的人也不會因此就停止活著,
反正帶著傷口走下去,
假裝自己過得快樂,
總有一天會變成真的。